离婚一周年:在破碎的镜子里看见完整的自己
一、黑板上的裂痕
清晨六点半的办公室,我习惯性用无名指推眼镜——这个动作曾让同事调侃"婚戒压痕还没褪干净"。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本上,像极了去年今天民政局门口那场小雪。
初三(4)班正在晨读,孩子们的声音穿过走廊。当班主任第七年,我比谁都清楚:青春期躁动与成年人的崩溃,本质上都是对"完整"的拙劣模仿。就像上周批改的作文里,那个父母离异的孩子写道:"我家现在有两台电视机,但能一起看的节目消失了。"
二、试卷之外的答案
教师休息室的微波炉"叮"地响起时,李老师突然问我:"听说你去年..."保温饭盒里的排骨汤冒着热气,这是母亲第三十六次"顺路"送来的午餐。我忽然想起前妻总抱怨我"把课堂上的说教带回家",而现在,我确实成了只会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哑巴。
教师节收到的贺卡在抽屉里摞成塔,最上面那张画着歪歪扭扭的彩虹。就像离婚后第一次公开课,讲到《诗经·氓》时脱口而出的"士之耽兮犹可说也",全班寂静的三秒钟里,我分明看见几个早熟的孩子眼里闪过了然的光。
三、重修人生的选修课
晚自习查寝时发现,寄宿生小林的床头贴着撕碎又粘好的全家福。这个发现让我在男生宿舍楼下抽了半包烟——教师守则第八条明明写着"注意职业形象"。
政教主任老陈递来薄荷糖:"上周你处理学生打架的方式...很特别。"他大概不知道,当看到两个男孩为"谁家更惨"扭打时,我脱口而出的是:"痛苦不该是比较级。"这话像是说给二十五岁闪婚的自己听。
四、未完成的板书
教师公寓的阳台上,多肉植物在旧婚戒盒里长得很好。学区房首付的存款终于突破六位数,只是再没人絮叨"该要个孩子了"。批改到第83本《我的理想家庭》作文时,红笔在某个段落久久悬停:"...爸爸妈妈吵架后,妈妈会给我泡蜂蜜水,那是世界上唯一不苦的药。"
明天要讲《项脊轩志》,备课笔记里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:"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——原来思念也有年轮。"
教学楼玉兰又开了,总有学生问我"花瓣为什么先落背面"。现在我终于懂得:有些剥离,不过是为了让脉络晒到太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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